中国有全面禁止洋垃圾入境、完善进口固体废物管理制度的时间表:2017年年底前,全面禁止进口环境危害大、群众反映强烈的固体废物;2019年年底前,逐步停止进口国内资源可以替代的固体废物。
所谓见微知著,“洋垃圾”禁令折射出时代前进的脚步,体现了中国环保意识和发展理念上了新台阶,但这让西方不少国家的垃圾回收企业产生了不适应,有的地方甚至出现垃圾堆积如山的情况,不少“垃圾山”图片热传于网上。如何应对塑料垃圾成为更加紧迫的问题。1月16日,欧盟公布了最新的限塑方案,称至2030年,将对全部塑料包装实行回收,不再使用咖啡杯等一次性塑料,以此抗击污染问题。
国外面对成山的垃圾束手无策,国内也有不少人开始痛陈洋垃圾的“万宗罪”,将所有的洋垃圾归结为“坏”的代名词,这未免有失偏颇。如果洋垃圾“一无是处”,为什么禁令没有将洋垃圾一禁到底?因此,看待洋垃圾问题,要从客观的角度分析中国进口洋垃圾的始末缘由,以及洋垃圾在中国的发展脉络与流向,更要看清“妖魔化”洋垃圾背后的种种现状。
“进”与“禁”
洋垃圾的进口热潮开始于二十世纪末。1990年代正是中国改革开放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年代,包括制造业在内的很多产业,在中国的发展已经到了野蛮扩张的阶段。为了缓解经济快速发展导致的原材料不足,我国开始进口可用作原料的固体废物,这对于保障经济发展起到了一定作用。
中国收纳的洋垃圾,主要是塑料、废纸、金属材料等,都是还有一定回收利用价值的材料。从废塑料当中回收的新塑料,原料成本比从石油提取物中直接合成新塑料稍显便宜,一旦使用量足够大,就能创造巨大的利润空间。从1995年到2016年的20年间,中国的年垃圾进口量翻了十倍,从450万吨增长到4500万吨,已经成为了一项大宗交易品。
然而,一些地方重发展、轻环保,洋垃圾在进口回收利用过程中存在违规现象,非法洋垃圾入境的情况频现。甚至有垃圾回收企业为了牟利不惜铤而走险,致使走私进口洋垃圾现象屡禁不止,洋垃圾随进口固体废物夹带入境现象也时有发生。2013年,国家海关总署曾开展严打“洋垃圾”的绿篱行动,但借进口废品,走私生活垃圾、废旧服装、电子垃圾的新闻仍未绝迹。据媒体报道,当前洋垃圾走私手段更加隐蔽:包括弄虚作假,倒卖或骗取进口许可证;以伪报、瞒报、夹藏等方式躲避海关监管;利用我国边境线长的特点,直接“绕关”走私……把洋垃圾拦在国门之外,越来越难。
有学者认为,固体废物进口涉及许可证管理、进口环节实际监管、进口原料后续生产加工管理等诸多环节,打击固废走私离不开对非法流通渠道和交易市场的清理整顿。环保、检验检疫、海关等部门及地方政府应共同出手,才有实效。
然而,一旦触及地方政府的利益,废品回收利用的问题常常久拖不决。以河北省文安县为例,当地旧塑料加工产业存在了近30年,成为“北方废塑料之都”,后来被全国各大媒体反复曝光,直到2011年,当地才开始严格治理。
此前媒体报道,在广东陆丰市碣石镇,满街林立的商铺大肆出售国家禁止进口的旧服装。当地很多货都是从香港走私而来,不仅在本地销售,也批发到江西南昌等地区。在我国广西与越南交界的北仑河上,废轮胎等也经常在夜间被走私上岸。旧服装、废轮胎等是国家明令禁止进口的废物,也就是“洋垃圾”。然而,“洋垃圾”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,且与公众习惯的理解尚有偏差。
“好”与“坏”
在不少人眼中,只要是进口的废物都是“洋垃圾”。实际上,废弃物也有好有坏,有的废弃物对环境危害严重,且价值不大,这类危险废弃物是真正的“洋垃圾”,如何处理有国际法和国内法规制;有的废弃物可以被变废为宝,还不会给环境增添太大的负担,这些是可再生资源,并不是“洋垃圾”。
早在2009年,环保部就曾公布过一份目录,详细规定了禁止类的固体废物共有十二大项80多个小项,主要包括:废动植物产品;矿渣、矿灰及残渣;废橡胶、皮革;废弃的机电产品和设备;医疗废物;旧衣物。
同样的废品,在不同国家价值不同。有的废品,在发达国家没有多少回收价值(或者回收利用成本太高),在中国则会成为价值巨大的再生资源。以废旧金属为例,不少发达国家的钢铁工业早已衰落,这些国家即使想自己处理废旧钢铁,也缺乏所需的化工、冶炼等能力,卖废铁更划算,而中国有充足的冶炼能力,这些废铁都是宝贵的可再生资源。
更重要的是,中国企业对国外的废品也有需求。第一,国内人工和环境成本低,企业把废物运到国内分拣加工,有利可图;第二,进口的废弃物质量更好,供应稳定。以废塑料为例,由于国内没有健全的垃圾回收体系,国内的废塑料供应不稳定;生产缺乏监管,一些塑料属于不合格产品,没法循环使用。因此,企业更愿意用进口废塑料。
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,围绕洋垃圾确实存在灰色的利益链。数据显示,我国对固体废物的年进口量占全球年产生量的56%,去年进口量高达730万吨,总值达37亿美元。围绕这些数字,洋垃圾形成了规模甚巨的走私产业链,典型就是套取资质企业的进口处理指标,走私固体废物私自处理。
“旧”与“新”
十九大报告把“美丽”二字写入强国目标,生态文明建设迈入了新时代。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指出,我国经济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。这就对今后的环保和经济发展指明了方向,也提出了更高要求。而在叫停洋垃圾后,不仅需要用法律、经济、行政等手段严厉打击洋垃圾走私,而且,无论是垃圾回收企业还是民众,都要在此过程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。企业依法经营,民众也要增强环保意识,自觉抵制洋垃圾,同时逐步养成垃圾分类的习惯。
“要立足国内,做好自己的事情,解决自己的问题。”中国循环经济协会循环经济科技转化促进中心副主任曲瑞晶表示,《实施方案》的出台,正值中央要求普遍推行垃圾分类的节点时期。杜绝洋垃圾,减少进口固体废物也是为国内推行垃圾分类制度让路,“如果我们将垃圾分类推行到位,实施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,做好资源化综合利用,替代进口固体废物完全可行,甚至可以扩大到固体废物出口”。
有人大致算了这样一笔账:每吨洋垃圾到岸价140美元/吨,其中10美元付给中间商,加上进口税款等费用,每吨成本在1000元至1100元人民币,而从中分拣出的废纸市场销售价格约2000元人民币/吨,分拣出的牛奶瓶、矿泉水瓶等塑料制品,市场销售价在7000元至10000元人民币/吨,分拣出的铝制易拉罐等市场销售价在4000元人民币/吨左右。
2016年,王久良的纪录片《塑料王国》拿下阿姆斯特丹纪录片电影节IDFA新人单元评委会大奖,片中记录每年有上万吨废弃塑料、医疗废弃物等“洋垃圾”,源源不断地从美、英、德、法、韩等国涌入中国。每年都有这些带毒的“洋垃圾”,漂洋过海进入中国沿海地区各省份的废塑料回收厂,成为当地一些百姓的创富资源。
从某种程度上,正是《塑料王国》这部纪录片树立了洋垃圾在国人心中的“妖魔”形象。如今,中国对洋垃圾的禁令更为严格具体,可以看出政府正在阶段化处理洋垃圾问题,并在其中扶持国内循环经济产业。禁令之下,洋垃圾的灰色利益空间变小了,但并没有斩断,今后不仅需要“塑料王国”这类的监督,更需要理性认知,真正理解认识“禁令”带来的挑战和机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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